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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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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36

十一國慶節臨近,來度假過節的業主增多,整個管家部忙成一團。鐘笛忙於協調各項工作,能安穩在服務中心待著的時間一天不超過兩小時。

蔣嵐又來請鐘笛十一期間幫忙給看房團做引導。

“你可饒了我吧姐姐。”鐘笛跟蔣嵐細數她十一期間的工作安排,說往年願意假期加班是為了三倍工資,今年卻是真走不開。

醫院那邊也要趁十一業主多,進行一系列宣傳推廣活動,林灼昨天下午就趕了過來,到今天中午,已經發過來三份資料要鐘笛提前做準備。

蔣嵐撇嘴道:“許曼寧這人不錯,還以為她取代楊皓月後,你日子能好過呢。”

談不上不好過,就是忙。鐘笛去咖啡店買了兩杯美式,一杯遞給蔣嵐,“十一小袁在,引導交給她吧,小姑娘成長的很快。”

“行。”蔣嵐嘆了口氣,“其實也是想著這是咱們倆最後一次搭班了。”

社區未成交的新房只剩下最後三十來套,蔣嵐這幾年的使命算是順利完成。集團的調令上周剛下達,十月底她將去往新項目。

鐘笛跟蔣嵐在咖啡店的秋千前告別,臨走前對蔣嵐說:“十一我們再去湖邊露營一次吧。”

她跟吳萱萱和蔣嵐是時期入職翡翠湖社區的,五年來革命情誼深厚。好朋友分別,她自然要好好相送一場。

回到管家部,吳萱萱問:“那送嵐嵐什麽臨別禮物比較好呢?”

鐘笛暫且沒功夫想這些,翻開林灼給的資料,一頁頁開始啃。遇到一些英文生僻詞,她拿手機查,驚覺自己有段日子沒學英語了。

“湘湘的節目準備的怎麽樣了?”她隨口問。

“你是想問最近幾天怎麽沒看到淩程吧。”吳萱萱心眼子活絡,“他呀,除了下午去一趟俱樂部練琴之外,基本上都宅在家,連摜蛋比賽都退出了。”

“退出了嗎?”鐘笛昨天還聽見又有業主吐槽他一個年輕人隔三差五跑到棋牌室湊熱鬧。

“哦對了,他中午來約了游泳館。”

“今晚嗎?”

“嗯。”吳萱萱又自顧自說著,“他應該一直有堅持做有氧和力量訓練吧,我看他身材保持的挺好。”

鐘笛那天在520看見了他的訓練器械,又想起他紮進仙人球刺的小臂,他依然保持著二十歲出頭的身材和體態。

她經常會忘記他已經快三十歲。

再過八天,就是他的三十歲生日。

吳萱萱:“林灼也約了游泳館,她今晚不走,住527。”

說完看一眼鐘笛,忙成旋轉木馬的她難得在神游。

“喏,休息室裏的三個箱子,都是他給土豆買的玩具。你說這人情我該怎麽還?”她又出聲。

這下鐘笛回了神,“他要買你就收著。”

“你這話說的,你要是他女朋友,這人情我自然好還,可現在你們倆兩天好三天不好的……”

“什麽叫兩天好?”

吳萱萱抿著唇眨眨眼睛:“字面意思,做朋友也有融洽的時候嘛。”

鐘笛不接話了。頓感淩程是一股無孔不入的邪風,浸透了她眼下的工作生活。

他有時是橡皮糖,有時又是穿雲雨。好多次她都覺得時空有交錯感,只是他比過去出鏡率更高,更真實,更鮮活,她的心境也總能落地,不再像漂浮在空中的他們倆都抓不住的羽毛。

或許做個朋友也挺好。

晚上鐘笛和袁夢潔去鎮上打秋風。袁夢潔說她給餘湘和淩程的應援牌做好了,他們倆的組合名叫香橙。

鐘笛不予置評。

“小淩哥哥總是給我們帶吃的,我們去哪兒玩也都是他開車,萱萱姐說他生日快到了,想給他過個生日,就當是我們倆還他的人情了。他喜歡什麽呀?你肯定知道吧。”

“不知道。”鐘笛又說,買個蛋糕一起吃頓飯就大差不差了。

“三十歲生日,還是應該隆重一點吧。”袁夢潔打了個響指,“明天我就去約7號晚上的KTV,那天業主們好多都返城了,人不多,咱們也有時間熱鬧。”

回到社區,鐘笛接到淩程的語音電話。

這人三天沒聯系也沒跟她打過照面了,她按下接聽時心裏劃過一絲異樣。

“我媽給你寄的東西到了,你方便去我那裏拿嗎?”淩程的語速略微有些快。

鐘笛覺得他應該還在游泳館。

“今天有點晚了,明天吧。”她說。

“就現在。”態度略顯強硬,他又問:“你現在在哪兒?”

鐘笛搞不懂他又想幹嘛,猶豫著該怎麽回答。

“我在游泳館門口。”頓了幾秒鐘,他聲音緩下來,“我知道你在哪兒了,我好像看見你了。”

鐘笛回頭看向游泳館的方向,冷色光芒從玻璃門內透出來,和夜的黑交匯在淩程身上,他隔空投遞過來一道被黑夜稀釋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鐘笛卻覺得這道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眼眶。

“鐘笛,你過來。”這句聲線柔和下來。

袁夢潔見狀先進了宿舍樓,臨走前捏了捏鐘笛的胳膊。

鐘笛待袁夢潔走遠後,回答淩程的話:“我不。”

淩程微微側頭,揉了揉鼻尖,又往身後看一眼,“那你站著別動。”

鐘笛看著他邊小跑過來邊掛了電話。球鞋靠近,落穩,帶來一身被夜風沖淡的沐浴香氣。

那種時空交錯感再次襲來,過去晚上約會,他也總會在見面前洗澡,每次接吻時他嘴巴裏永遠都是薄荷的味道。

不過三兩次之後,她就也開始習慣吃薄荷糖。而他喜歡她洗發水的味道,一邊聞,一邊說要是能早點住在一起就好了。

鐘笛慢慢上移視線,控制著眼睛裏的情緒,剛想開口,看見林灼的身影從那道玻璃門裏出來。

淩程發覺她看見後,看著她的眼睛說:“林灼是我高中同學,但我們之前只是認識而已,不熟,我進上一家公司跟她沒關系,職場上遇見完全是巧合。”

只說到一半,他忽然牽住她的手往前走,邊走邊說:“以前我總覺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稀罕跟你解釋,也覺得總解釋這些顯得我啰裏八嗦的,後來我才意識到,你……”

鐘笛抽出自己的手,打斷他的話,“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咱們倆現在沒關系,你不必解釋這麽多。”

淩程重新抓住她的手,“你可以不在乎,但我必須要啰嗦。我都已經被你判無期徒刑了,再雪上加霜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林灼喜歡我,她剛剛在游泳館告訴我的。我已經拒絕了。可是社區人多眼雜,我最近樹敵又很多,萬一他們看見我跟林灼一起游泳又一起從游泳館出來,添磚加瓦傳播此事,再傳進你耳朵裏,那我說不定又成了過去那個招蜂引蝶的渣男了,當然,你不一定在乎,可萬一呢,我未雨綢繆總沒錯吧。”

鐘笛覺得耳邊嗡嗡嗡,心裏也嗡嗡嗡。

她淡聲道:“不是打算出家嗎?出家可破此局。”

“要國內本科文憑,我不符合條件。”

“那你可以去個小廟,小廟沒那麽多要求。”

淩程捏一下她的指尖,“我在跟你說正經事呢。鐘笛,我希望我們能坦誠交流。既然你都願意告訴我那通電話的事了,那很多歷史遺留問題,我們也可以攤開來解決。”

“我不想。”鐘笛站定,沈吟片刻後,她擡頭看著淩程,“對你來說是歷史遺留問題,對我來說,沒有那段歷史了,翻篇了……”

“四年多的時光,說忘就可以忘嗎?”

“為什麽不能?就像你剛剛提起我喜歡吃醋的事情,那對你來說,一切都是因為我敏感和對你的不信任導致,可對我來說,那簡直就是小醜般的回憶,淩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討厭那個階段的我自己?”

鐘笛話落,淩程上前一步擁住她,“是我的錯,你討厭我,你恨我,你怎麽討厭我都行,你別討厭你自己。是我太傲慢,不想長嘴去解釋太多,也怪我不懂你的心情,我想你這麽漂亮,你不喜歡評價任何女生,更不喜歡向我問東問西,就總覺得你心裏應該也是傲慢的,你不屑拿你跟任何人比,也覺得你完全能駕馭我……你看你真的很傲慢,你連把英語學的這麽好都不願意不告訴我……”

“我就是裝的。”鐘笛推開淩程,“現在發現我當初是紙老虎,你特別得意對不對?”

“對,我就是很得意,這說明你當時很愛我……”

“當時是當時,現在是現在。”鐘笛冷靜下來,“我的確很喜歡二十歲出頭的你,但是你搞搞清楚,是二十歲出頭的你,不是現在的你。”

“沒關系,我也不喜歡現在的我,哦,被你拆穿我的懦弱和逃避後,我也開始討厭過去的我了。非常討厭,我覺得我這十年,非常差勁,非常差……”淩程慢慢低下頭,“我只是覺得哪怕有一線生機也得抓住,所以才想要第一時間,趕在八卦傳進你耳朵裏之前就跟你解釋清楚,剛剛對你動手動腳是希望林灼看見,證明我沒有找借口騙她,但也是因為我情不自禁,對不起,我說到沒做到……我這人不僅討厭,還猥瑣……”

“你別說話了行不行啊!”鐘笛扯了根路邊花壇裏的草,又扔回裏面。

“下次遇到這種事情我還是會跟你解釋。我還想說一句話,其實以前我特別喜歡你查我崗、看我聊天記錄,雖然你每次都是玩笑口吻提要求,但我喜歡被你在乎的感覺,只是你提的太少了,看也懶得看全,還忽略我說過的好話,只記住讓你不高興的內容……因為你查的少,我總是跟你耍心眼,偶爾也希望你誤會……所以你哪裏算小醜呢,我才是小醜,我那種時刻簡直就是腦幹缺失的二百五……”

其實相愛的階段他們都更看重自我感受,也高估了自己對對方的了解。

“歇會兒好嗎?”鐘笛越聽越累。她還做不到像他這樣完全坦誠而直白的表述自己的內心。

她覺得單是回憶,腦子裏都能吞針一般難受。而懷疑自我的這個階段,她早已在分手後的那半年裏反覆體會。

縱使重逢後許多事情都出現反轉,但當初那般細針懸在喉頭心間的痛感,難以因故事情節陡轉而消弭。

那是無數個邊想起邊痛恨,既懊惱又遺憾的瞬間堆積起來的一場暴風雪。

雪花千萬片,一夜兩夜如何下盡。

-

淩程說程筱麗真的給鐘笛寄東西了,拖著她去520取。

兩人進門後不久,林灼給淩程發來消息,說他的泳鏡落在泳池邊被她撿到,現在給他放在門外的花架上了。

林灼看見淩程跟鐘笛拉拉扯扯著聊了一路,儼然是情侶鬧別扭的姿態。

她希望她今晚的表白會是推波助瀾,而不是從中作梗。

淩程躲她,就像在躲一只毒蠍子,她耳邊又回蕩他剛剛拒絕的話,除了“我在追我我前女友”之外,他還說“別靠近我,行嗎”。

林灼又笑了一聲,覺得這個男人好像一點也沒變。

他高中那會兒被他不喜歡的女生追,就是這副狀態。以至於她一直覺得他挺高冷。

其實不然。

他對他喜歡的人,熱情的像一座火山。

而鐘笛,絕對是他的冰川。

淩程把泳鏡拿回來後,幫鐘笛一起拆麗麗寄回來的快遞。

裏面都是小玩意兒,有冰箱貼、發夾、手辦、鑰匙扣,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擺件。

“麗麗阿姨跟淩叔叔到底是怎麽回事?”鐘笛問。

“這就說來話長了。”淩程看了看時間,“不早了,你確定你要聽嗎?”

十點了。

鐘笛感覺到他在送客,邊起身邊說:“你可以長話短說。”

“我媽懷疑我爸出軌,還得了抑郁癥。”淩程果真言簡意賅,話落也不知道是不是擔心鐘笛接不上話來,插科打諢道:“我不想趕你走,但是我對我自己不放心,畢竟我是猥瑣下流的無恥之徒……”

停頓一下,看了眼鐘笛的神色。

接著說:“雖然我沒資格再碰你了,但是我還是買了套,我是想著萬一你……如果你想開心的話,我願意效勞。”

鐘笛依然沒有出聲。

淩程鼓起勇氣靠近她,“從那次在度假山莊開始,好幾次了,我發現你特別介意有沒有套這個問題,那一次,你吃過藥之後是不是副作用太大,身體很難受?”

鐘笛都快要忘了,在他的記憶裏,那晚她去買了緊急避孕藥。

只是他不知道她為什麽買藥了卻沒吃。

那才是她最厭惡自己的時刻。

不過是走到了窮途末路還想再給彼此一條生機。想做個賭徒,把命運交給上帝。

想順應世俗,挽救她的愛情。

非常愚蠢,也非常可悲。

她可以直面自己的愚蠢和可悲,卻不想在他面前承認。

鐘笛沒去看淩程的眼睛,她扯一下唇角,慢聲說:“對啊,因為吃了藥,經期推遲了五天,第三天的時候我就慌了,以為是藥沒吃對或者沒有藥效……我以為我懷孕了,所以給你打那通電話。一場烏龍,別問了。”

淩程再一次被推至那個火山口,這一次的巖漿卻是冰冷的。

他就這樣,被暴風雪席卷著的熔巖,死命地裹挾。

又用盡全力沖進那場錯位於赤道的冰川。

他只是試想了一下她打那通電話時的心情和她會說的話,就已然覺得自己該被千刀萬剮。

鐘笛正想離開這場風暴,一擊重重的耳光聲響起。

她匆忙回頭,淩程的手掌剛剛落下,他垂著眼睛,像大雨中的一顆被颶風壓彎的樹,神識如飄落的樹葉,即將碾進腳下那灘爛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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